锈剑瘦马是高庸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异步小说网
异步小说网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科幻小说 都市小说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同人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乡村小说 架空小说 短篇文学
小说排行榜 玄幻小说 官场小说 军事小说 耽美小说 校园小说 仙侠小说 言情小说 历史小说 总裁小说 武侠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好看的小说 爱媳如梦 强奷之恋 职业妇女 黄蓉改变 少妇自白 山村小站 清宮滟史 自续妻孝 母亲淑媛 亲亲宝贝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异步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锈剑瘦马  作者:高庸 书号:41119  时间:2017/9/18  字数:15719 
上一章   第二十一章 长舌书生    下一章 ( → )
傅小保瞠目咋舌,骇异不止,脑海中一阵纷念疾转,始终记不起这一辈子会在什么地方,认识过这么一个丑陋朋友?他倒并不是嫌他面容难看,实在因为自己既与他素未谋面,他却缘何一路上调侃自己,故作神秘呢?

  他嘴方才张得一张,尚未曾询问出口,那丑陋少年却已经咧嘴咯咯笑起来,迅速地站起身来,叫道:“小傅,你怎么这时候才到呀?为兄只不过先行一步,却早在十天之前,便到了这里,嘿嘿,你叫为兄等得好苦呀!”

  傅小保闻言更是一惊,暗忖: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就算知道我姓氏及此来目的,也还罢了,干嘛这么一见如故,竟然称我“小傅”就似与我有多年私似的?看来此人只怕是个疯子。他勉强忍住心中的好奇与别扭,不自然地淡淡一笑,刚要开口,谁知那丑面少年突又尖声咯咯大笑起来,说道:“他XX的,真要笑死人,小傅呀,为兄告诉你一件事,这十天来,刁家寨和洛伽岛的人,真被为兄我治惨啦!到今天,全躲了个一干二净,再也不敢来这附近十里以内现眼,他XX的,真他妈有意思。”

  傅小保把已到喉间的问话,只得又咽了下去,心里泛起一阵厌恶。暗想这人像貌美丑且不谈它,单只出口这么鲁,枉他穿了这一身文绉绉的新衣服,怎的人物衣冠,竟会如此不相配的。于是,面上笑容一敛,冷冷说道:“不知兄台是何处高人?在下自觉与兄台从无一面之识…。”

  丑少年不待他把话说完,忽然又咧开鲜红大口,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笑声,抢着说:

  “小傅,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你不是就叫博小保?你不是原来拜给刁人杰做干儿子,后来又叛离刁家寨,投到那疯子唐百州的门下么?我说这些话可对吗?我这做兄长的,可没有过甚其词吧!”

  傅小保更是大感不悦,一阵脸红,剑眉突剔,道:“朋友,姓傅的与你无恨无怨,你怎么如此折辱于人?姓傅的可以任你羞辱,你如侮及傅某的师门,可别怪…。”

  丑少年哈哈笑道:“哟!你还蛮护着你那疯子师父么?好好好,算为兄出言不逊,咱们不谈这些,你不是要去刁家寨吗?不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没有?是明抢呢?还是暗偷呢?”

  博小保心中微惊,暗忖:这怪人怎的将自己身世姓名,师承门派,连此行目的都打听得如此清楚?若说他不怀好意,似乎一路上又犯不着处处为自己安排食宿,这十天之内,更将刁家寨爪牙眼线,尽都驱出大竹河,专心一直等候着自己的到来。难道说他真与自己有什么瓜葛关系,只因自己言谈过,无法冷冷静静的谈谈吗?

  他本是心地淳厚之人,如此一想,倒把怪少年适才鲁取笑的愤之情,忘得一干二净,脸上歉然一笑,缓缓走到一张椅子旁,轻轻坐下。

  那丑怪少年见了,急忙笑道:“你瞧我这做兄长的有多粗心大意,你来了这一会,连让你坐下也没有,说起来当真失礼得很。小傅,好在你我都不是泛泛之了,来,甭客气,请随便坐下再谈吧!”说罢,自顾也拉了一把椅子,对着傅小保,张腿叉手,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两跟望着他,就好像对于傅小保软化了态度,屈服落坐,感到十二分得意似的。

  傅小保冷眼见他这种毫无教养的言谈举动,心中气闷万分,无论他怎么思忖,也推测不出当前这个既冒失,又鲁的新朋友,是个什么出身来路?于是勉强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那丑少年却又抢着笑道:“小傅,看你神情,好似对我有些不甚了解。这也难怪,你我虽说渊源深厚,彼此究竟初次相。其实呀,我这个人为人最是豪,向来不拘小节,直比当年梁山泊中的李逵与鲁智深,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现在自然不信,相处久了,你就了解我的豪迈朗的个性了。那时候呀,小傅,你才相信为兄乃是天下第一个有为男儿,第一个容易结的好朋友咧!”说完,便自顾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傅小保听了,忍不住肚里暗笑,心想只怕你不是天下第一个有为男儿,倒有些像天下第一个脸皮厚,第一个自吹自擂的吹牛大王哩。便淡淡一笑,道:“老兄豪迈之情,已是不需再介绍了,倒是老兄这种刚健的谈锋,每次抢着说话,不让人开口,这一点真可以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丑少年纵声大笑,说道:“对对对,你说这话,果真是最知我的为人了,我若不是有这点特长专技,怎会在江湖之中,轻易赢得那‘长舌书生’的盛名呢!”

  傅小保陡地一惊,讶然道:“什么?‘长舌书生’?在下真是孤陋寡闻,怎的从未听过,武林中还有‘长舌书生’这份名号?那么,老兄姓氏,可否也一并相告呢?”

  丑少年颇有得意之,点头晃脑说道:“这也怪不得你,为兄虽然辈份甚尊,但一来年岁尚轻,二来从来甚少在江湖行走。只最近数月,方才仗剑行道江湖,能在短短数月之内,挣得这份响亮名号,的确已是不易之极了…。”

  傅小保哪来心情听他自吹自擂,急忙打断他的话头,抢着道:“那么,兄台究竟是何门何派?贵姓大名,又是怎样称呼的呢?”

  丑少年笑道:“你别一心一意打听我的来历,我若果真说出姓氏来历,只怕你要恍然大悟,跪倒给我磕头行礼了,我这人最见不得这种酸文褥礼,是以不愿将姓氏来历,告诉给你知道。”

  傅小保冷笑一声,道:“只要老兄说出来历姓氏,果然是武林前辈,德高望重之人,别说要在下叩头行礼,就是三拜九叩,在下看在敬老尊贤份上,也无半句怨言。”说到这里,略为一顿,沉声又道:“不过,要是老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味拿在下逗笑取乐,那时候,可别怪在下要失礼哩!”

  丑少年毫不为他的恐吓言词所动,咯咯一阵尖笑,说道:“这样最好不过,你且先别问我的来历,我倒要请问你一声,你既然拜在疯子唐百州门人,你可知道,唐百州同门有一个姓梁名承彦的师兄,人称‘终南剑客’的人吗?”

  傅小保微微一愣,忙答道:“不错,在下曾听恩师谈起,的确有这么一位师伯,唯这位师伯已被人陷害,丧生在终南山中,所遗女,至今下落不明。在下曾奉先师遗命,只等此间事了,便得立即前往探查那位师伯母母女下落,但这与阁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丑少年陡然收敛了脸上笑容,刹时之间,神情一变,好像有腹悲愤,涌在喉内,略停了停,又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正说道:“你不是要问我是谁吗?方才你所说终南剑客梁承彦的遗霜,正是崔某的表姊。算起来,我与令师伯乃系姻亲兄弟,你师父唐百州与我甚稔,只不过你入门较晚,咱们未能相识一面罢了。”

  傅小保大大吃了一惊,霍地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这么说起来,傅小保当真失礼得很,但不知崔前辈尊讳是如何称呼的?又怎知傅小保身世际遇,及此来目的呢?”

  丑少年嘴角牵动,展出一种难看至极的笑容,但这笑容一现即隐,依然正摆手,示意博小保仍旧坐下,说道:“你我辈份虽有别,毕竟年纪相仿,况且这关系说来也牵连太远了,所以我只不过以兄长自居,咱们最好别这么拘礼,你且坐下,咱们慢慢谈话。”

  此时傅小保心中甚是惶恐,皆因他自从投拜唐百州门下,仅知师伯梁承彦惨遭仇家陷害,师伯母和一个小师妹下落不明,从未听说梁承彦尚有这么一个丑陋的内表弟。但这关连的确过于疏远,恩师无暇提及,也是情理之内的事,他自然不敢怀疑这丑怪少年所说亲谊关系。

  但他有一些不解的,就是年轻的前辈(凭良心说,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人家才对),何以能知道自己的详细来历,以及远从天全县客店开始,就一直替自己暗中付账,而又不肯在途中现身一见呢?

  他心中疑团纠结,哪能解它得开,是以急急问了这些话以后,便怔怔凝视着那丑怪少年,焦急地等候他如何回答。

  丑少年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你心中疑问重重,其实这也怪不得你,说起来,话又长了。为兄虽与你师父师伯均甚稳,但总为了自小生得这面上丑恶形像,一直埋首深山,除了苦练武功,可说很少在江湖中行走。然而,我这个人又不是个能静度冷清岁月的性格儿,偶尔憋不住了,下山游些时,这中积许久的话,往往恨不得找个知己朋友,畅意倾吐,方才快意。是以,渐渐地,就被那些好事之徒,替我取了这‘长舌书生’的绰号。其实长舌二字,应指那些搬是非的妇人才对,我虽然爱说话一些,却从不拨是非,又怎当得长舌两个字呢?”

  傅小保听他说了半天,依然没有谈到正题,心中很是不耐,但此时这丑人表明身份,已是自己长辈,他可不能再似先前那么催促和讥讽人家,只得耐着子,装得很凝神倾听的模样。

  丑少年顿了顿,又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我一知道这个外号,心里当时气得不得了,一赌气,就足足有两年未曾离过山,唉!谁知等我数月之前,想起来赶到终南山表姊和表姊夫那儿去探探亲戚,却竟然只见到一堆废墟了…。”说到这里,他又低头用袖角偷偷擦泪,神情极是凄苦。

  傅小保被他引得鼻子也一阵酸,他虽与梁承彦师伯未谋一面,但不难揣测出那终南山上,焦木塌屋,草蓬松的荒凉情景。同时又连想起恩师唐百州生死存亡,也渺茫无踪,使得虎目中泪光莹莹,险些陪着下辛酸泪水来。

  那丑少年偷眼看了博小保一眼,突然“卟嗤”笑了起来。傅小保一惊抬头望去,他却立时把脸一沉,口中虽然仍旧吃吃而笑,但笑声神情,充一片悲愤,就似一个人悲极而笑,喜极而泣一般,丑脸牵动,竟比嚎啕大哭,还要令人心悸。

  笑了一阵,他好像情绪渐渐平复,缓缓又说道:“…当时,我被那种凄凉意外的情景,吓得险些昏了过去。好半天才慢慢压制自己,指天为誓,天涯海角,必得追访出表姊夫全家下落。如果他们是遭了仇家毒手,那么,我姓崔的拼了这条命,也要凭藉十余年深山苦练的一点微末技俩,替他们夫妇母女报此大仇。于是,离了终南山,第一件事,便是寻访表姊夫的同门师弟唐百州的去向。”他咧嘴望着傅小保一笑,又道:“岂料我寻你师父不到,却无意之间,风闻刁家寨倾巢前往康境贡噶山青宫,争夺灵蛇剑谱这件消息。

  我当时心中一动,分明那灵蛇剑谱,正是我表姊夫梁承彦的师门至宝,却怎的会落到青宫的道士们手中呢?急忙连夜西行赶到贡噶山去,不料到得太晚,待我潜进青宫刺探,才知道刁人杰已经数度进击不成,已然退走。而剑谱却被你师父唐百州夺回,而且,又从道士们言语之间,惊闻唐百州竟然变成了独眼龙,儿也疯疯癫癫,使用一柄锈迹斑斑的锈剑,武功也高强许多。我得了这些消息,又悄悄退出青宫,但却无从再查访到你师父唐百州的去向。那一天,在一座山中了路,误打误撞,竟被我见到你在一片松林前,正和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说话…。”说到这儿,他忽然又住了口,拿眼斜睨了傅小保一眼,嘿嘿笑了两声。

  傅小保知他一定误会自己是个风种子,不脸上一阵红,忙道:“那位姑娘乃是一位前辈门下…。”

  丑少年不待他说完,挥挥手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然后冷冷说道:“我知道,她一定是什么高人门下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姊姊长姊姊短,叫得那股亲热劲啦!哼,依我看,那女子生像妖娆,眉目传情,就必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傅小保心中大怒,但转念一想,他自己生得太丑,自然对天下美貌女子,都会含有一股妒意,自己如果替小玉辩驳,定然被他疑虑更深。再说,他怎么说都是个长辈,且让他骂几句算了。于是,淡淡一笑,闭口未置一词。

  那丑少年却好像意犹未足,见傅小保不语,他倒更进了一步,追问道:“你这小子仗着脸蛋漂亮,想来一定是随处留情,不安本份的了?”

  傅小保听了,再也忍不住,愤愤答道:“前辈不要小觑傅某,碧灵宫门人个个圣洁高华,冰雪清白,绝无如前辈所说那等下人物。再说,傅某虽然身居晚辈,但也曾读圣贤之书,略知礼义,也不致就如前辈所测那种卑下之人。”

  丑少年嘿嘿冷笑,道:“能那样自然最好,我不是你师父,也懒得管你这种狗皮倒糟的事,我说这些话,是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嘉勉,你不要气鼓鼓的不服得很。”

  傅小保当真快要将肚皮气炸了,但碍在他是师门尊长,不便出口顶撞,冷冷答道:“前辈所说,傅小保记着就是了。”

  丑少年用力一拍大腿,笑道:“这才像话,大丈夫勇于认过,知过必改,善莫大焉。”

  说罢,还咯咯笑个不停。

  傅小保表面上一片冷漠,暗地咬牙切齿,只恨骂不出口来。

  丑少年笑了一阵,自觉没趣,也就不笑了,沉片刻,又继续述说道:“我本不想偷窥这种男女私情私语,但当我一见到那女子递给你一柄锈迹斑斑的锈剑时,却不能不吸引起我心好奇念头。于是,悄悄蹑踪你身后,你可记得,山中遇雨,是谁用火光引你到那座茅篷?

  是谁第二天给你送来水果干粮,实对你说,那全是我姓崔的干的。”

  傅小保气还未消,仅只淡漠的答道:“前辈关顾盛情,傅小保心里甚是感激。”

  那丑少年偷偷笑了笑,又道:“并非我要讨好你,实因见你所持锈剑,宛如所闻得唐百州持用的一般,我决定要从你身上,探出个所以然来。那夜你在荒山茅篷中睡之际,我就曾偷偷隐在近处,听见你睡梦之中,频频呓语,一会儿叫道:“恩师!恩师!一会儿又说到刁家寨。那时候,我就猜你必与唐百州有什么关系,其后在客栈之中,又偷闻得你梦中喃喃自语,说要到刁家寨偷剑谱。我这才故意留银留语,自己却早一步,赶来此地候你哩。”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傅小保方始恍然途中种种奇事,原来都是这丑少年有意安排。但他也不心惊暗叫惭愧,自责阅历经验太差,怎的途中睡得那么死,连梦中呓语都被人家听了去,自己竟然丝毫未觉。如此看来,山中月余苦练,在功力方面,只怕还嫌不足太多呢!

  他心中一阵纷,停了片刻,才道:“前辈所言,果真令晚辈恍然而悟,但晚辈尚有一事不明,前辈虽在荒山中听到晚辈与那绿衣姑娘对答之词,因而知道晚辈姓氏,但又从何得知晚辈的名字呢?难道晚辈连中梦语,也曾自称过自己名字?而且,对于晚辈出身来历,以及人门经过,前辈又从何知道得那等详细呢?”

  丑少年咯咯笑道:“最好你先把那前辈晚辈这一套赶紧取消,我听了这些,挥身汗全竖起来啦,你我年纪仿佛,干脆随便些,倒显得亲近。”

  傅小保知他有些怪僻也不相强,拱手道:“晚辈…在下听命便是了。”

  那丑少年大笑道:“你问的这些,倒并非我偷听你说梦话得来,你可记得在名山附近百太驿旅店中,与那飞爪赵文襄谈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事儿吗?实对你说,那时候,我正和你们住在同一个旅店,只不过早一天已将白马卖掉,换了一匹枣良马而已。”

  傅小保暗自追悔莫及,心想:早知你也在,岂不早戳破了这个闷葫芦,何至等到今天。

  他此时对这丑少年所说各节,俱已深信不疑,惭渐将心中气恼也消去不少,连忙肃容问道:

  “前此种种,在下均已了然,但前辈至今尚未将尊讳见示呢?”

  丑少年脸上笑容突地一敛,沉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本来,你知道我姓崔,又知道长舌书生这气人外号,已经足够。但你既是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也无不可,我姓崔,名易禄,乃容易之易,福禄寿喜的禄。”

  傅小保忙称谢,牢记在心中。但他有一点甚是不解,自己问他姓氏称谓,并没有不妥或失礼之处,他却怎的吐半响,好像很不愿以名讳示人,这又是为了什么缘故呢?

  他生本不善疑,是以这念头也只不过在脑中一现即稳,并未深深刻在记忆之中。

  两人这一番谈论,不觉时已夜尽,那崔易禄尖着嗓子将客店掌柜唤了来,命他搬上一桌丰盛酒筵,为傅小保洗尘。

  傅小保本辞谢,当不得崔易禄一力自作主张,硬邀入席,开怀畅饮了起来。

  这崔易禄看来也不过才三十以内,身上打扮装束,一派斯文。但举止却甚是鲁,口中言语不雅,又不理会人家能喝不能喝,只大杯大碗强要傅小保和他干杯畅饮。稍不顺他的意思,便开口骂人,那骂人语句虽非下话,却往往刻薄万分,令傅小保哭笑不得,尴尬万分。

  傅小保心中别扭,只碍在他是自己师门尊长,处处只得忍让三分。两人入席人不过半个时辰,一大罐“状元红”已被他喝得涓滴不存,尚且兀自嚷着加酒,脸上丝毫未醉态。傅小保此时早已面泛紫红,头昏脑,忙道:“前辈的确宏量,但在下业已不胜酒力,无法再奉陪前辈多饮几杯…”

  崔易禄笑道:“这点酒算得什么,想当初我和你师父唐百州,常在终南绝顶拼饮,各人往返五次,从山下搬运二十罐美酒到山顶上去,一口气拼赌喝得一滴不剩。事后还将那二十个酒罐子排列地上,当作梅花桩使用,两人就在上面,喂上三五百招,那才真叫过瘾哩!”

  傅小保骇然,心中暗想:“这崔易禄酒量如何,我自是不知,但我那恩师唐百州,却从未见他嗜酒酗饮过,这你不是胡吹得太过份了吗?

  崔易禄见他神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笑道:“小傅,你不信是不是?今夜你看我一个人再干一罐,喝完之后,你只管睡你的觉,我还得趁着月,赶往刁家寨,看看刁老头有何动静投有?天明返来,定然带给你一件信物为证,你说可好?”

  傅小保陡地精神一震,急忙说道:“前辈既有此意,何如咱们立刻撤去残席,一同往刁家寨走走?”

  崔岳禄道:“不成,一则你远道赶来,应该休息,别太辛苦。二则我这脾气,如不喝酒,任什么事也不能办。再说此处离刁家寨并不太近,一夜之间往返,带你一起,只怕就赶不及了。”

  傅小保听了,面上羞得绯红,不服地说:“前辈既未见在下赶过路,怎就知道会走得太慢呢?”

  崔易禄道:“那还用猜吗?我从你眼中神光,一下子便看得出来,你最近似乎功力曾有突进,但急则不达,没有一段时间的苦练,你还不能发挥内力全都威用,你看我说这话可对?”

  傅小保猛然一惊,登时背上冷汗直冒,倒把酒意惊醒了一些,忖道:“看他年纪并不太大,怎的目光会如此锐利?连我新近所得奇遇,也一眼看了出来。

  这时候,掌柜的果然依言又送来了一罐酒,崔易禄淡淡一笑,立起身来,横掌顺罐口上轻轻一削,那封口泥土应手而飞,竟比刀砍剑削的还要干净俐落。崔易禄不用杯碗,用口就着罐口,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哪消一会工夫,比喝水还要轻松,果然将一罐美酒喝了个光。抛却酒罐,用袖子横着擦擦嘴,笑道:“好酒,好酒,可惜夜里有事,未能尽兴一醉。”

  说罢,挥手命店家撤去残席。行到窗口,仰头望了望天际月,点头一笑,未见他携带任何兵器,仅只把外衣前襟向间一扎,向傅小保道:“你好好回房休息,天明之后,我叫你看一件东西。”

  傅小保忙一闪身,横拦在房门口,道:“此事乃晚辈师门之事,自应由晚辈自行出手,前辈如不允同行,未免太令晚辈无地自容了。”

  崔易禄脸色一沉,道:“这又不是真打架,我今夜只去暗中看看,你且等我返来之后,何时由你出手行动,那时再作打算,难道你还怕我抢你的功劳不成?”

  傅小保被他骂得哑口无言,愣了愣,还想再度申辩,耳旁但听崔易禄轻轻冷笑一声,人影闪晃,那崔易禄竟然不经房门,直接从窗口飞穿而出,眨眼间,便没于夜之中。

  傅小保心里又气又恼,又愧又羞,用掌捶着手掌,低头在房中往来徘徊。本来任由他前往刁家寨探探动静,原无关紧要,但他却气不过崔易禄言语之中,对自己太过小觑。要照他那口气说起来,自己若不依靠他,难不成这一趟大巴山便算白跑了吗?

  他正自气愤不服,蓦然间,突见适才崔易禄立身处地面上,怎的漫了一大滩,好似泼了一盆水在地上似的。他心中一动,忙上前两步,俯身地上一嗅,一股浓烈酒味,直冲上来。

  他不大吃一惊,这才恍然何以崔易禄一口气喝了那么一大罐酒,竟会毫无醉意。原来他是仗着内功纯,在施展“浸掌沸水”之法,将所吃的酒,全从脚下出体外了。

  这种“漫掌沸水”功夫,他在山腹石中曾看到那两册“古氏拳剑掌功华”上有详细记载,叙述一个内功已到相当火候的人,探手浸入水中,可以凭藉自身内功发出的热力,由手掌传导入水,一段时间之后,能够将水煮沸。依这同样的道理,可将饮入腹中的水、酒,甚至毒不太重的毒,以内力出体外。

  傅小保也只不过在书册上看到这种记述,至于是否能够付诸事实,他自己不到那种火候,自然也只好信疑参半,谁知今夜会在这客店之中,发现崔易禄竟然真正的施展这种骇人听闻的功夫呢?

  他暗地心惊不已,似乎总觉得那自称师门长辈的崔易禄,带有几分神秘之处。疑心顿起,当下匆匆返房,束扎了一番“玄铁剑”负在肩后,缅刀际,悄悄越窗而出。

  一拧身,跃上了房顶,略为打量了一下方向,便提气伏,运足脚力,向刁家寨疾驰奔去。

  夜空中月甚明,轻风拂面,令人神,傅小保此时酒意业已全消,脚下分毫不停,快如一缕轻烟,伏疾赶,晃眼间出了大竹河,投身群山之中。

  奔行了不足盏茶之久,来到一片茂密的竹林边缘,夜风吹动林梢,枝叶相碰,发出“沙沙”声响。傅小保忙在林前止步,忖道:江湖中有逢林莫入的戒条,这附近已是“蛇形门”

  的势力范围,林中有无暗桩,甚是难料,不如干脆越林而行,一面也看看自己的轻功,可有些什么长进。想罢,深深提了一口真气,两脚顿处,身形“嗖”地直拔起四丈有余,轻飘飘落在竹林梢头。

  那竹林每一均约有碗口细,林梢处也有小指般大小,傅小保足尖点着林梢,那棵翠竹仅只向下略为一沉,又微微向上弹了起来。他停身竹顶,随着竹子起伏,临风摇曳,宛若腾云驾雾似的,既觉得意,心中一喜,换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居然踏着林梢,向前疾飞,哪消片刻工夫,已快将一座竹林奔完。

  正当他心中畅美非凡之际,倏忽间,突听“嗖”地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快如弦箭矢,从脚下林中弹了出来,一阵风也似,直奔东北方而去。

  傅小保在上面被他吓了一跳,错顾之际,一口真气没有换上,险些从林梢上跌落下来。

  急切间只得赶紧借势飘身脚落实地,忍不住又惊又怒,低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人影不闻不理,眨眼工夫,已奔出十余丈,傅小保一生气,探手就扣了一枚“金莲子”顿足纵身,飞赶了过去,一面追,一面又喝道:“朋友,再不留步,可别怪在下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了!”

  前面人影奔行之速,竟然不在他之下,就这样几句话光景,只见他闪跃前行,又已跑远了五丈有余,面吹至的晚风中,却传来轻轻两声嗤笑。

  傅小保怒从心起,忙也伏急追,只想能距离拉得略近,便用“金莲子”倒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狂妄人物。

  这一来,两人好似较上了脚劲,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宛若流星赶月,风驰电奔的向前飞跑。而最令傅小保心中骇然的,是任凭他使出浑身力道,无论追得有多快,前面那人却始终跟他保持着二十来丈距离。一口气追追跑跑总有好几里路,竟然一丝儿也没有追近,仍然相距在二十丈外,这段距离说远不远,但若要用暗器,却恰好还够不到,真把傅小保气得五脏生烟,七窍冒火。

  又追了盏茶之久,傅小保见那人脚程决不在自己之下,明知再追下去,也是无益,心情也就渐渐恢复了平静,借着月光,从后面凝神仔细打量那人。这一看,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敢情前面那人穿一身暗衫裙,长发飘飘,竟然是个女人。

  傅小保心中忽然一动,急忙换一口气,嗖嗖三个起落,施展“八步赶蝉”绝顶轻功,一口气追近了三四丈,定睛一看,可不是吗?那女子身上衫裙正是绿色,他脑海中念头一阵急转,天下武功强的女子并非没有,却总不会这么凑巧,也穿着与“碧灵宫”门下同衫裙,心想好歹冒它一冒,便放声叫道:“前面是‘碧灵宫’哪一位姊姊?在下傅小保,恳请留步一叙,绝无他意。”

  果然,他这么一喊,前面那奔行的绿衣女郎倏地停了步,扭转身婷婷而立,没有再跑了。

  傅小保大喜,一面收了“金莲子”一面三步并着两步,飞赶过去,待到了面前,却不欢呼出声。原来果真正是在山腹甬道出口,送还剑马,叮咛而别的小玉。

  他万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小玉,心中那份惊喜之情,竟比见了亲人,还要欣喜几分,人才奔到,便气极败坏的说道:“小玉姊姊,原来是你呢!干嘛让我又追又叫了这半天,总不理会我?”

  小玉静静站在那儿,嘴角虽然浮着一丝微笑,但神情却大非傅小保料想的那么亲切,冷冷答道:“我有事要赶路,没想到后面死追的会是你,所以没有回应。”

  傅小保不觉一愣,讪讪地道:“这原不能怪姊姊,都是我急着追上来,话中无礼得很,姊姊不要见怪。”

  小玉依然冷漠地说:“唔!不要紧,彼此全都不知道,谁也别放在心上就行了。”

  傅小保见她无论言语举止,都与不久前分手时迥然不同,竟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大惑不解,怔了一会,忙又一笑,道:“哦,我倒忘了问啦,姊姊不在宫中,怎会老远地赶到这儿来?难道说…。”

  小玉抢着哼了一声,道:“我是奉了老夫人差遣,来办一件要事,这事目前不能告诉你,也请你不必追问,你现在不是要往刁家寨去夺剑谱吗?那咱们也该分手了,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傅小保急得险些哭出来,闻言忙道:“不,不要紧,我早迟需去,也不急在一时,小玉姊姊,你这么远,这么急地赶来,相信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就算你不想把事情真相见告,不知道能否把目的地告我一声,或许我能为姊姊出点力,或者姊姊能替我在夺取剑谱的事协助一臂,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匆匆一面,便要立刻分手呢…?”

  小玉好像甚是不耐,说道:“我并无一定目的地,你也快去办你的正事吧,这件事儿你不能帮我的忙,我也无法和你去刁家寨帮你的忙,咱们还是就此分手,以后有机会,自然会再见面。”说罢拔步便想离去。

  傅小保大急,情不由己,一伸手竟将小玉拦住,颤着声道:“小玉姊姊,我自问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在宫中的时候,承你那么照顾我,后山分手的时候,你还那么关切告诫我许多话,怎的今天突然会一变这么冷淡呢?我若有什么失礼失仪的地方,姊姊都可以明告,要骂要打,我都诚心诚意领受,只求你别这么冷冷淡淡地对付我,好吗?”

  他本是个至情的人,一口气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孤零身世,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小玉无可奈何,她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唉呀,我的公子爷,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说得好好的,怎的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的眼泪是这么轻易的?”

  这话话音才落,陡然间,却听得数丈之外,忽然响起一阵宏量的哈哈笑声,一个犷的声音接口说道:“这叫做‘谁说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呀!小妞儿,你折腾了人家半天,还不许人家哭么?”

  小玉和傅小保齐吃一惊,扭头望去,只见数丈以外一棵大树荫下,并肩立着两人。其中一人约有七十左右,身躯魁梧,双臂过膝,眼中神光湛湛,肩后反着两支细长的双刃金,映着月,闪闪发光。另一个年约五旬以上,生得浓眉环眼,脸短髭,甚是威猛,背上斜背一柄金背刀,这人最奇异之处,乃是面上隐隐泛出一片紫金色,倘若他屹立不动,乍看之下,定然将他当作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决计想不到会是个活生生的人。

  傅小保不自觉的收了泪,仔细打量这两人,却一个也不认识,连以前在刁家寨时,也从未见过这两个人物,不大感诧异,反身凝神蓄势而待,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深山夜行,是想干什么的?趁早实说,否则,咱们就不客气了!”

  那两人一听,全都哈哈笑了起来,面泛紫金色的汉子侧脸向身旁老头儿说道:“蒲兄,这可是好玩得紧吧?方才要哭哭涕涕地,怎的一眨眼,又跟咱们赌起狠来,我瞧这种没出息的人,当真是赶不上我那被害死的儿子啦!”

  老头儿也颔首笑道:“果然有趣得紧,不过,依老朽看来,他出息虽不大,一身内功,却已有相当基础,这一点,只怕就非少通所能及了。”

  他们二人将傅小保一阵端详,又评头论足,混扯了好些废话。傅小保不大怒,一晃肩,身形直欺了过去,探左掌,接向那老头前,同时右手腕肘疾翻,一招“金丝腕”扣向那紫面孔汉子的脉门。皆因他一眼望去,就知道那老头儿功力远比这紫金面孔淳得多,故此出手有攻有擒,目的是想将老头儿迫退,先擒住这个拿自己开胃,占自己便宜的金面汉子,好好惩治一番,出口中闷气。招出之后,方才喝道:“你们目中无人,少爷今天就得叫你知道点利害。”

  老头儿见他闪电般欺身出手,身法异常快捷,口中微微“咦”了一声,一塌肩,疾退三步并不硬接。

  傅小保见他正如自己心意,私下暗喜,右手扣向金面汉子的手,陡地一伸,加速探了过去。

  金面大汉猛吃一惊,在他心目之中,何曾料到这年轻轻的少年身法如此快捷,霎眼之间,已经欺到近身。他显然功力不及那老头儿,是以微微一愣,就这一瞬之际,傅小保手指已经搭上他左手腕间“溪”

  傅小保暗自得意,正要加劲扣拿,使他好好吃一顿苦头,冷不防胁之间,突感一缕劲风,直撞了过来。他心中一跳,急切间先求自保,连忙松开那业已搭上金面汉子的右手“呼”地旋身,甩手一掌向左拍出。

  夜空中震起“蓬”的一声闷响,傅小保的右掌正拍在那老头儿的右脚脚背上,两下里各自向后退了三步,方才拿椿站稳,彼此心中全都骇异不已。

  原来那老头儿被傅小保一掌迫退,见他闪电出手扣拿同伴道,忙不迭飞起右腿,踢向傅小保间。他因适才后退了三步,一时无法来得及回身再行发招,这一腿原也不过希望在傅小保扣住同伴的时候,实施“围魏救赵”之计。却不料这年轻小伙子手法快比电闪,仅只那么一刹那,竟然松手,旋身、甩掌一气呵成,这一掌拍在自己脚背上,使他一条右腿,又酸又麻,怎不骇异不已呢?

  那金面汉子临危险,登时腔怒火,一探手臂,从肩后撤下那柄看去十分沉重的金背刀来,厉声喝道:“好小王八羔子,你当罗大爷是好欺的?没别的,亮家伙咱们会一会。”

  老头儿,急忙伸手将他拦住,用目细细打量了傅小保一阵,沉着脸说道:“老夫见阁下身手不俗,必系名门高手,不知阁下到底是刁家寨的人?还是洛伽岛的门下?早些实说,免得伤了彼此和气。”

  傅小保没好气的答道:”少爷既不是刁家寨的,也不是洛伽岛的,你们要动手便请动手,不必探听这些。”

  那老头儿听了非但不怒,脸上反泛起一丝欣喜之,说道:“阁下既非那二处门下,你我并无怨仇,何苦兵戎相见,万一失手,大家不便。”说到这里,用手一指那金面汉子,又道:“这位罗文炳兄,人称金面佛,老夫姓蒲名兆丰,江湖中有个浑号,叫做‘铁臂神’。

  只因与东海洛伽岛有点私怨,特地从滇北玉龙山赶来,不想于此无意得遇阁下。适才咱们口上失礼,阁下请莫见怪,但不知能否有幸拜领尊姓大名吗?”

  傅小保见他以礼相待,反倒不好意思再说狠话,只得也堆笑道:“不敢,在下姓傅,也为了一点小事,来到这荒山之中。二位既与东海洛伽岛结下梁子,为什么不住东海问罪,却迳行赶来这大巴山呢?”

  “铁臂神”蒲兆丰叹了一口气,道:“唉,说来丢脸,老夫有一门下,也就是这位罗兄的少爷,不久以前来到中土,未悉为了什么,被蛇形门网罗到刁家寨。谁知东海洛伽岛鬼手萧林那匹夫要急夺什么剑谱,独闯大巴山,混战之中,老夫那门下竟被萧林毒爪所伤,送了性命。论说这件事,老夫原应找上东海算账才对,哪知待老夫赶到中土,却听说刁家寨如今正与东海相互勾结,那鬼手萧林也公然居住在大巴山上。傅少侠请想,这不是把咱们玉龙山当作三岁婴儿,把老夫那不争气的徒弟,当作了屈死冤鬼了么!老夫不忍,这才与他这亲父连袂要往刁家寨问罪,少不得要他们还老夫一个公道来才罢。”

  傅小保听了,心念一转,忙道:“原来如此,蒲老前辈这样师出有名,想那东海洛伽岛也不过武林支脉,难道果真便有什么大不了的功夫,蒲老前辈此去,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纵然杀不了他,至少也得叫他们一层皮才行。”

  他这番话,正是要鼓吹蒲兆丰赶快去刁家寨大打出手,那时自己趁下手,或许混水摸鱼,倒把师门剑谱给偷了回来,岂不大妙。

  果然“金面佛”罗文炳心疼爱子丧生,第一个就沉不住气,大声喝道:“什么!一层皮!怎能那么就便宜了他们,没别的,杀人填命,欠债还钱,我姓罗的要是宰不了萧林那兔崽子,一定横刀自刎,再也不下大巴山了。”

  傅小保更是高兴,连声道:“原该如此,原试如此。”

  “铁臂神”蒲兆丰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夫等去,早有一拼的决心,只不过,刁家寨上如今高手如云,只凭老夫与罗兄二人,终嫌人单势孤。傅少侠青年英俊,又身负绝世武学,可愿也辛苦一道,为武林中伸张正义,扶弱锄强,一显侠义英雄本吗?”

  傅小保想不到他会这么单刀直入,开口邀约自己前往助拳,一时倒感为难万分,讷讷好一会,尽只喃喃说道:“这个,这个…。”无法作个直截了当的答覆。

  “金面佛”罗文炳是个火爆儿,见他迟疑,登时便不悦起来,哈哈说道:“人各有志,这拼命的事,谁也勉强不得谁,傅少侠如果不愿,就算咱们没说过这话好了。”

  傅小保大急,忙道:“罗前辈误会了在下的意思了,实因在下还有一点私事,急需料理,只怕此刻不能与二位同行前住。但二位先走一步,傅某稍后,但能来得及,一定赶到为二位前辈呐喊助威便是。”

  罗文炳冷眼看了静立一旁,从未口说话的小玉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什么大不了的私事,还不是哥哥妹妹,你爱我,我爱你…。”

  “铁臂神”蒲兆丰连忙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头,含笑向傅小保一拱手,道:“好啦,咱们就此一言为定,老夫就此别过,但盼傅少侠言而有信,早到刁家寨相助一臂之力,老夫感激不尽了。”拉着罗文炳,急急退身直向东北方刁家寨奔去。

  傅小保听了罗文炳几句直心肠话,心中大感不是滋味,偷偷看了小玉一眼,见她绰然负手而立,仰面望天,似乎根本未曾听见。傅小保轻叹一声,登时心中感触到许许多多他从未感触到的东西,他私心自问,难道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只在儿女私情中厮混,一点也不想替天下人做一点儿事情吗?难道“情”之一字,就能包含了世上所有应为应干的事?大丈夫于世间,能去做和该去做的事情真是太多太多了,自己怎能如此可的,将自己锢在这狭窄而自私的领域中呢?

  他突然好像懂得了很多,想想适才小玉对自己那种冷淡神情,自己居然还因而落泪,及今思起来,那真是既可怜,又可笑,既可又可卑的事。何况自己集师仇家恨于一身,终此一生,能否一一办得完,使得上不愧于父母,下不愧于师门,就已经太难逆料了,又何苦为了小玉这一点冷淡,就伤心落泪了呢!

  想到这里,他突觉心地豁然开朗,几来的忧虑,不久前的悲伤,刹那间全都从脑海中一扫而空,不知不觉,脸上已浮现出一丝晴朗的笑意。

  小玉也在暗中窥视着他,看到他此时活力隐现,笑意盈盈,倒甚是不解,便故意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道:“傅公子如果没有什么话说,婢子就此要告辞了。”

  傅小保笑道:“很好,姊姊回宫的时候,请代傅小保转谢老夫人天高地厚大恩,并请代为致意小绢小翠二位姊姊,祝福她们安好快乐,其他,我也想不出什么要说的话来。”

  小玉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芳心猛吃一惊,偷眼看他,却见他含笑凝视着自己,与先前听说自己要走,那等着急情景,恍如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本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心情,此时见他突然大异先前,忍不住心中一酸,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恨我刚才对你太冷淡,其实你不知道,这都是老夫人的令谕,我又何尝不…。”

  傅小保不待她把话说完,竟自抢着道:“姊姊不必猜疑,在下绝无相恨的意思,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今生今世,虽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她老人家既然有这令谕,姊姊倒不要因此为难,这儿的事,就由我一人去闯闯再说吧!”

  小玉越听越不是滋味,暗道:你就为了刚才一点原因,便恨我到这种地步!看来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她也是个倔强儿,想到这里,不觉有些怏怏不乐,随口说道:“这么说,我多作解释,也是无益,反正此事久后自明,那时候,你就知道我小玉不是故作冷漠的人了。依得老夫人令谕,连话也不应该跟你多说的,此行目的,全因一人而起,这些事现在都无法告诉你,我这么做,已经太多哩。”

  说罢,娇躯一拧,从傅小保身侧一闪而过,如飞般遥向山下来路上奔去。

  傅小保听了这番话,心里自然甚是不解,但他却仅只怅然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并未出声或出手阻止,探问一个明白。

  陡地,他忽然发觉小玉所去的方向,不往山上,却往了山下适才来的道路,不知她是忙中有错呢?或是此来奉有深意?连忙扬手张口,要想招呼她一声,但此时小玉早已去得无影无踪,哪还能招呼得住?

  他十二分困惑的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接着又用劲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已往烦恼,全都从思维之中,摇它出来。

  经过这一阵耽搁,天色已经快要放明,一夜又尽。他猜想蒲兆丰与罗文炳很可能要到明天或明夜才能到刁家寨问罪,而崔易禄探讯又将要返来,暗忖不如且回客栈,倒等着看看那崔易禄究竟能个什么信物回来?能带些什么消息回来?于是不再向前,也觅路重回大竹河客栈来。

  回到客栈,天色就已微明,他纵身越墙而入,经过崔易禄所住的房间窗外,有意无意向房中看看。那知这一看,却把他吓呆在那儿,原来崔易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客栈中,此时正和衣躺在上假寐,好似途中奔波辛苦,在房间里休息休息似的—— WWw.EBuXS.CoM
上一章   锈剑瘦马   下一章 ( → )
高庸的最新武侠小说《锈剑瘦马》由网友提供上传最新章节,异步小说网只提供锈剑瘦马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尽力最快速更新锈剑瘦马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免费小说网。